阿扁札記 台獨頭子黃昭堂主席來看我

你不知道的真相(33)
   我從進到土城看守所,以迄今天人在龜山的宏德新村,已逾三年的時光。多少民主前輩、國際友人及兒時玩伴離我而去,不禁悲從中來。其中一位就是一生奉獻給台灣獨立運動的「台獨頭子」黃昭堂主席,他對我失去自由也很關心,不但和獨派大老來看我,賜給我溫暖和勇氣,更期勉我出去後繼續為台獨運動打拼。最後的一次會面是在今年五月十三日星期五,一個下雨的日子。

   二○○○年首度政黨輪替,我請「台獨頭子」黃昭堂主席出任駐日代表,結果他推荐羅福全博士。他接受有給職國策顧問一職,但把薪水拿出來搞台獨運動。五月十三日的特見,黃昭堂主席是和張俊雄前院長,在立委蔡同榮陪同下前來的。我先感謝張院長夫人到家裡探望我太太,並對黃主席的到來表達感恩之情,尤其在民進黨黨內總統初選階段,黃主席能夠第一個站出來力挺蔡英文,是她最後得以勝出的關鍵,特致最高敬意。

   蔡同榮立委五月中旬才出訪美國,主要是遊說美國國會議員支持《二○一一台灣政策法案》(The Taiwan Policy Act Of 2011),尤其是對台灣極為友好的眾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羅斯雷提能(共和黨,佛羅里達州)的力挺。半年過去了,十一月十七日美國聯邦眾議院外交委員會終於通過主席羅斯雷提能領銜提出的《二○一一年台灣政策法案》。

   蔡同榮立委在五月十三日特見時就告訴我,該法案要求美國政府落實《台灣關係法》,力促美方出售F16C/D型戰機給台灣、給予台灣免簽證待遇、訂定FTA(自由貿易協定)、訂定引渡協定、推動閣員級官員互訪等。法案同時主張修改國務院與台灣官員交往準則,也重申一九八二年的美國對台「六項保證」。法案中明定美方支持台灣有意義參與WHA(世界衛生大會)及ICAO(國際民航組織),另外要求美方盡速恢復與台灣洽談TIFA(貿易及投資架構協定)。

  就在美國眾議院外委會通過《二○一一年台灣政策法案》的十一月十七日,一生致力台獨運動的獨派領袖,擔任台獨聯盟主席長達十六年的黃昭堂博士,卻不幸在同日上午十一時二十分因主動脈剝離病逝於台大醫院,享壽八十歲。五月十三日的特見讓我有機會握到黃主席的手,那是黃國策顧問此生最後一次跟我晤面,彷彿是上帝特別安排他來和我道別的。而台灣獨立運動的路上,從此少了「台獨頭子」的領導,我們這些後生晚輩的,走起來會更加的孤獨,但也更加堅定我們的步伐,有黃昭堂主席在天上的引領,「牽阮的手」,台灣獨立建國一定會成功!

  還依稀記得五月十三日的會面,我向黃主席、張院長及蔡立委鄭重的表示,二○一二年台灣一定會產生首位女總統。因為就在特見的前兩天五月十一日,《臺灣時報》才刊出我的獄中札記《二○一二台灣首位女總統》的文章,那是我在蔡英文於四月二十七日贏得民進黨總統候選人提名後的五月一日所寫的。我和三位民主前輩分享我的想法,也欣慰跟「台獨頭子」黃主席共同支持的蔡英文在黨內初選可以勝出。一九九九年許信良和我為了二○○○年總統大選在黨內有所競爭,另一位黃主席信介兄站在我這邊,但一九九九年十一月三十日信介仙辭世,他生前最後的遺言,是希望我能夠「登基」(意指選上總統)。三個多月後,我完成了黃信介主席的遺願,實現他一生追求的志業,「國民黨下台,民進黨執政」。黃昭堂主席的生前遺志,「綠營重回執政,蔡英文成為台灣首位女總統」,也一定會美夢成真!

  五月十三日的特見,我更向黃主席、蔡立委和張院長誠摯建言,應利用目前的政治氛圍,「借力使力」。過去我們反對「一中原則」,拒絕接受「九二共識」,有時太過形而上,太抽象,大家的感覺不是很直接。最近關於中國衛生部與WHO(世界衛生組織)秘書處所簽的秘密備忘錄(MOU)曝光,讓更多的國人同胞充分了解到,什麼叫做「一個中國原則」的「九二共識」,其實翻成白話文,就是「台灣是中國的一省」。我提到「台灣不是中國的一省,台灣中國、一邊一國」應蔚為全民運動。蔡立委問說,是否針對《你是否贊成台灣成為中國的一省》展開公投提案的連署?我答稱馬政府的公審會一定會封殺,因此應擴大公投連署到網路、電話語音、明信片書函等多元媒介,不以公審會的連署格式為限,同時不限於有投票權的公民才可連署,中小學生也可以,不限年齡,每天由民視公布連署人數,保證超過二○○七年台灣入聯公投連署的二百七十二萬六千四百九十九人,甚至超過五百萬人、八百萬人,甚至一千萬人,展現台灣社會有過半人口主張台灣是主權國家,絕不是中國的一部分或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一省。公審會背棄民意,一旦封殺公投提案,我們馬上轉而訴求明年一月十四日大選的投票等同於《你是否贊成台灣是中國的一省》的公投,贊成的請投馬英九一票,不贊成的請投蔡英文一票,讓二○一二年大選同時也是台灣與中國兩條不同路線的選擇。

   蔡同榮立委一向有「蔡公投」的美譽,又是台灣獨立聯盟創盟主席,可以說是「台獨教父」。黃昭堂自稱「台獨頭子」,擔任台獨聯盟主席長達十六年,比李登輝擔任總統十二年還久。透過公投達成台獨建國的終極目標,讓台灣成為新而獨立的正常國家,是多數台灣人民的理念信仰及不變堅持。馬政府以Chinese Taipei(中華台北,實為「中國台北」)名義參加WHA(世界衛生大會),作為觀察員五天的代價是台灣必須接受「一中原則的九二共識」,也就是「台灣是中國的一省」為前提條件。與其義憤填膺,怒不可遏,不如付諸行動,化悲憤為力量,轉而推動《你是否贊成台灣是中國的一省》的全民公投運動,勇敢的向中國說「不」,向國際社會發聲。對蔡英文的總統選舉不會造成不利,反而可以加分,最重要的是經由總統及立委二合一選舉的活動,推動既可鞏固民主人權又可捍衛國家主權的公民運動、反對運動及獨立運動。可惜後來就沒有下文了,我確信一定是黨擔心害怕的結果。

   一個正常國家的民主選舉,任何政黨當然以透過民主選票贏得勝選及取得政權為目標。但台灣非正常國家,台灣有其他民主國家所無的國家認同及被中國併吞的存亡問題。因此我對民進黨的期許是「選舉輸贏不是民進黨的一切」(參見拙著《一.八六坪的總統府》頁一○三│一○七)。二○○四年我要競選連任,我曾說過「寧願連任失敗,也要舉辦第一次的全民公投」,因為公投的推動比我的選舉輸贏還重要,結果我辦了公投,也贏得選舉。對蔡立委,我當然期待他可以發揮「蔡公投」的韌性與毅力,全力推動「拒統公投」並蔚為全面性的民主運動、反對運動及獨立運動。對獨派團體、本土社團發起「全民總動員,搶救咱台灣」的運動,如果再加入「台灣中國,一邊一國」、「拒絕共產黨統治的拒統公投運動」會更好。(詳見拙著《關不住的聲音》頁十│十四,給蔡同榮立委的一封信)

 黃昭堂主席終其一生研究「台灣獨立」,留給台灣人民最大的遺訓是「台灣國際性地位未定論」,和後來二○○七年六月二十六日AIT(美國在台協會)台北辦事處處長楊甦棣在總統府告訴我,「對美國而言,台灣地位的問題仍然是懸而未決的」」,及二○○九年五月一日日本駐台代表齋藤正樹在嘉義中正大學演講「台灣地位未定論」,完全是一致的。

   黃昭堂主席表示,獨立運動是一個民族要建立國家的運動,這種民族運動是非常崇高的,至於民主運動,他覺得是小兒科。「基於多數台灣人的意志建國,建立一個名為『台灣』,並被國際社會承認的新國家」,是黃昭堂主席生前最後再度確認的終極目標。至於「中華民國」只是雨天時要遮雨的帽子,這頂帽子不是我們願意戴的,是別人戴在我們頭上的,我們要等待天空放晴的日子脫掉它。另一位獨派大老辜寬敏資政也說,「作為一個台灣人最偉大的夢想,就是要在我們生長的土地上,用我們的雙手,建立一個名叫『台灣』的國家」。一九九一年十月十三日民進黨黨員代表大會通過我所提黨綱修正案,增列「基於國民主權原理,建立主權獨立自主的台灣共和國及制定新憲法的主張,應交由台灣全體住民以公民投票方式選擇決定。」

   為此,我在第一本獄中書《台灣的十字架》第二四二頁就提出,「面對中國的恫嚇反對,美國的打壓不支持,,國民黨政府的誓死抵制,台獨運動的下一步怎麼走?我認為接下來的『台獨三部曲』─拒統公投、制定新憲、加入聯合國,是兩千三百萬台灣人民必走的一條活路。第一部「拒統公投」最關鍵也最重要,但也最難走。」我曾試擬《拒統公投》草案一,「你是否贊成《台灣中國,一邊一國》,兩千三百萬台灣人民拒絕中國共產黨統治?」

   民進黨蛻變成一個以選舉掛帥的選舉黨,獨派團體及本土社團就不能再跟民進黨一樣,也把選舉當作是組織發展的全部。如果獨派團體及本土社團亦將選舉輸贏擺第一,而忘卻了台灣獨立運動的理想目標,獨派團體及本土社團將會逐漸失去其主體性,而成為民進黨的附庸,不但害了民進黨也傷了自己。獨派團體及本土社團的理想性及進步性是民進黨成長茁壯的火車頭,不是在前面拉就是在後面推。獨派團體及本土社團是民進黨得以邁向執政的助力,也是推動台灣獨立建國的最大引擎推手,可以補民進黨的不足和有限。譬如我國護照加註TAIWAN,就是由獨派大老包括高俊明、辜寬敏、黃昭堂等人在玉山官邸聚會時所做的建言。二○○四年二二八《族群大團結,牽手護台灣》的運動,也是二○○三年十月二十五日在高雄舉辦三十萬人的《公投制憲》大遊行成功的啟發,獨派團體及本土社團再度發起在總統大選投票前辦一場更盛大的群眾運動,剛開始是五十萬人的集會,接著擴大到一百萬人、一百五十萬人,最後是兩百萬人。當初是由許文龍董事長來跟我提的。我採納為總統大選組織動員選前衝刺的一部分,並由李應元代表民進黨居間聯繫,充分配合,包括主題設定《族群大團結,牽手護台灣》,也是我的意思。非常感謝黃昭堂主席正是二二八牽手護台灣運動的總指揮。

   《中國時報》十一月十八日A4版一篇題為《獨盟主席黃昭堂心臟病猝逝》的報導,提到「當綠營人士紛紛赴北所探監時,他始終未到獄中看過扁一次」,完全不是事實。黃昭堂主席認為國務機要費是國民黨羅織的罪名,不僅參與聲援扁案的活動,並到監所看過我,且不只一次。統媒故意扭曲成「他始終未到獄中看過扁一次」,居心叵測。同一篇報導又說,黃昭堂主席過去長期堅持「台灣需要獨立」,與李前總統認為「台灣已經獨立,只是不正常」的說法起衝突,後來則修正堅持一輩子的觀念。顯然黃昭堂也認為李前總統有關「台灣已經獨立,只是不正常」的言論,無礙於總統職權。但又提及黃主席對我在二○○○年所提「四不一沒有」,認非總統職權,怎麼能提這個政策?姑不論我提「四不一沒有」是有「如果中共無意對台動武」的前提條件的。國統會是李前總統在一九九○年所成立的「黑機關」,而且通過《國統綱領》,那麼「國家統一」議題是否為總統職權?一九九九年李前總統又提出兩岸是「特殊的國與國關係」;馬總統就任將近四年以來,一再宣稱「不統、不獨、不武」,同樣的統獨議題,李、馬說就可以,扁說「四不一沒有」則不可以?!二○○二年我以總統身分提出「台灣中國,一邊一國」的主張;二○○三年公投立法前,我宣示公投的決心;二○○六年我廢除國統會、國統綱領;二○○七年我極力推動台灣入聯公投等,黃主席非僅沒有批判,更是大力支持。而依憲法,總統是負責兩岸事務的。

   《中時》報導又指黃昭堂主席對二○○五年「扁宋會」痛斥扁背離初衷云云,不知是不能和在野黨主席見面?還是不能簽署扁宋會「聯合聲明」?與宋合作是李前總統的倡議及好意,目的是為了政局穩定與合作通過對美軍購預算;與連戰、馬英九兩位國民黨前後任主席,我也有進行「扁連會」、「扁馬會」。蔡英文十一月二十三日也說勝選後交接期將積極尋求和對岸對話,和共產黨都要對話,與親民黨為何不能會談?至於和宋楚瑜在會後簽署聯合聲明,完全建立在一九九九年《台灣前途決議文》的基礎上,與蔡英文提出以《台灣前途決議文》為基礎的《台灣共識》,以及說出「台灣是中華民國」並無二致。結果對蔡英文的主張可以支持,對扁的作法採取批判,豈不自我矛盾?

   李筱峰教授十一月二十五日發表在《自由廣場》的大作《微笑拚台獨》,特別提到李登輝初執政時還在撇清與台獨的距離時,黃昭堂主席笑稱「我看他是在走台獨路線」。就像李登輝、辜振甫、蘇起都說兩岸是「特殊的國與國關係」其實是「一個中國,各自表述」,仍然可以得到獨派的掌聲,而我的台獨路線必須純度百分之百,否則即為「背棄初衷」。

   李筱峰教授又評論說,「扁案之後,台灣的獨立建國運動嚴重受挫,我成為一枝鬱鬱寡歡的烏鴉,如今你倉皇而逝,我更茫然失魂。」我無法理解台獨運動「受挫」跟扁案有關,有何邏輯依據?去年五都議員《一邊一國連線》當選三十四席,目前則有四十席,看不出「扁案之後,台灣的獨立建國運動嚴重受挫」。十一月二十六日《自由時報》A1版寫到,民進黨區域及原住民選區共獲三七三萬票,占三十八.一七%,得票率比第六屆稍有成長,但僅贏得十三席。不分區立委十四席,合計二十七席。一般認為民進黨在二○○八年第七屆立委選舉大敗,但細繹二○○八年立委選舉民進黨的得票率,得票數都是歷屆立委選舉最高的。二○○一年立委選舉得票率是三十三%,二○○四年是三十五%,二○○八年是三十八%,但立委席次二○○一年是八十七席,二○○四是八十九席,如果立委席次不減半及選制不變,二○○八年立委得票率三十八.一七%,應可取得九十二席以上。二○○八年立委席次減半,並首度實施單一選區兩票制,民進黨籍立法委員候選人仍沿襲舊選制的打法,我則承擔敗選的全部責任。但這次立委選舉民進黨上看五十席,並力拚過半的五十七席,也是拜單一選區兩票制之賜,和扁案似乎沒有必然關係。

  二○一二年蔡英文主席可望成為台灣第一女總統,民進黨將重回執政。同樣的「扁案之後」,民進黨已經再起,台獨運動還「嚴重受挫」,又是阿扁的責任?黃昭堂主席在天之靈也不會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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