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採訪鬧笑話 胡宗駒

40年一覺記者夢(二十四)

在美國採訪的日子裡，每天必須穿西裝、打領帶始終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我剛到紐約時非常土，老以為還在台灣過日子，鬧了不少笑話，所幸沒有人知道。

美東的四季還算分明，春、秋兩季 穿西裝、打領帶其實相當舒適，碰上了所謂 Indian Summer時，日子並不好過，那種又熱、又黏的感覺其實與台灣的盛夏差不了多少，每天必須穿戴整齊去採訪，常常弄得很狼狽，好在那樣的夏季都不太長，有時一兩個星期就過去了。

那些日子裡，常能見到許多人扯開襯衫領口，把西裝上衣拿在手裡坐地鐵，到了辦公大樓門口才匆匆整理一下儀容，走了進去。大樓裡通常都有空調，有時冷氣開得很強，許多女性還必須披上一件羊毛衫工作，但像我們這樣必須常進出大樓的人就吃足了苦頭，忽冷忽熱的感覺實在並不好受。

當然，穿西裝也並非一無是處，西裝口袋多，記者必備的小錄音機、記事本和筆之類的雜物都可以放在口袋裡，掏出來就能開始工作。

可是到了冬天，那麻煩可大了，不但要穿西裝，還必須加上帽子、圍巾、手套、大衣，萬一遇到了雨雪交加的惡劣天氣，還得拎一把雨傘，無論到那兒去採訪，總要穿穿脫脫好忙一陣。一般紐約客在雨雪天上班時，會另穿一雙雪靴或在鞋子外套上一雙膠套，到了辦公室才換上皮鞋或高跟鞋，下班時再換回去，可是像我們這樣的記者就只好一雙鞋穿著到處跑，即使濕了，也只能等回到家才能脫下來。

一般的大樓都有暖氣，有的地方暖氣非常強，只須穿一件襯衫就能工作，但我們就慘了，進了大樓，參加記者會時，連上裝都不能脫，手裡還須抱著大衣、圍巾和帽子，搞得手忙腳亂。我說自己土是因為剛到紐約時，受不了戶外的酷寒，西裝裡還加穿了長的內衣褲，進了溫暖如春的大樓，簡直像坐在烤爐裡一樣，後來照在台灣冬天穿西裝內加一件羊毛衫的方式，結果一樣受不了，這才知道入境必須隨俗的重要。
冬天去中國城採訪時，大部分的飯店都會準備一個大衣架讓客人掛大衣，帽子、雨靴和傘只好隨處而放，問題是衣架沒有人管理，而在百貨公司裡買的成衣幾乎長得都是一個樣子，客人酒醉飯飽離去時，常會穿錯別人的大衣，等到回抵家中才發覺，即使曉得是跟誰穿錯了大衣，但兩人住處相距動輒兩、三小時的車程，要換回來也不容易。我常在台灣各政府機關駐紐約辦事處裡聽到那些商量如何換回大衣的通話。
許多比較高級的大飯店都有衣帽間，我們去採訪雙十國慶酒會等活動時，必須隨著眾賓客把帽子、大衣和圍巾存放在衣帽間，拿一個有號碼的牌子，等活動結束後，憑牌領回衣帽，萬無一失，但存衣帽必須給小費，通常約為五元，這對月薪不過一千餘元，腦袋裡還記得約需新台幣40元才能兌換一美元的小記者而言，不免有點心痛，一天之中若必須跑幾個類似的地方，那就更心痛了，可是因為不能丟中國人的臉，再痛也得給小費。

在大飯店裡上廁所也必須給小費；大飯店的廁所非常乾淨，燈光明亮，有時還有一點芳香的氣息，通常走進去時並沒有見到什麼人，但方便以後要去洗手時，突然會閃出一個穿制服的人，滿臉笑容地遞過來一條擦手毛巾，並順手指一下洗手台上的一個小費盒，讓人想逃也逃不掉。那時這種服務的代價約為二元，如果小氣只給一元，那穿制服者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消失了。

以前談到過，像我們這樣的小記者必須靠地鐵作出門採訪的交通工具，但許多必須去採訪的地方並不在地鐵站附近，有時必須步行數十分鐘，天氣好的時候，走路可以當作健行，可是碰到風雪天，會走得氣喘如牛，滿身大汗，到了地方，靜下來一會兒，濕的內衣貼在身上，冰涼透骨。雨雪停了，寒風刮臉的日子更不好受，走路時還得小心足下，因為雪水與地上的泥濘混合後，被寒風一吹，堅硬如冰，看上去跟水泥地一樣，稍不留意就會滑倒。

我有一回過馬路時沒留意，結果仰天滑倒，而且還滑出去數呎，對街走來的一個大鬍子一見我出洋相，馬上學棒球裁判的樣子，半蹲下來高喊 save，原來他把我當作了滑壘的球員。老美多半比較幽默，遇到那種事只能自己苦笑，不能認為他是幸災樂禍。

在美東工作期間，我有兩次在雪地上滑倒的經驗，每次滑倒都不免會用手去撐一下，當時年輕，痛一陣也就過去了，沒想到卻留下了後遺症，到了年老之時，才發現腰椎、手腕都有了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