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在旅途中------胡宗駒
心情隨筆|雜記 2012/01/22 21:13:27 |
在記憶中,第一次沒在家吃團圓飯還在上小學之前;那年,父親的工程公司倒閉了,該賠的都賠了,剩下的房子變賣後,用來資遣幾位曾跟父親一同打拚的員工,然後父親隻身到台北找工作,我們四個孩子隨著母親,乘除夕夜的"慢車",從高雄到新竹投奔舅舅。 火車在鐵軌上時開時停一路緩緩北行,整列車廂裡好像只有我們一家人,不記得經過那一個車站時,母親買了兩個便當,我們分著吃了,就當作年夜飯;偶爾累得睡著了,被隆隆車聲驚醒時,發現母親呆望著黑暗的窗外,彷彿一下子老了許多。 後來父親找到了工作,我們一家終於又聚在一起,安定下來。到了上高中的時候,有一位同學,我們叫他楊胖子,他家開中華遊覽車公司,就在現在的忠孝東路上,那時因為台灣的交通還沒有今天這麼便捷,楊胖子家的遊覽車每逢過春節時,就可趁機跑"野雞車"業務,在春節那幾天,來回南北,到火車站"拉客",以人頭和路程計費,一站一站載客,幾天春節假期,居然也能讓楊胖子裝滿好多個 007手提箱的鈔票。 楊胖子很會做生意,他一則覺得外人不可靠,二則為了省錢,就拉了我們幾位建中同學幫他"押車"兼"收費",他只提供沿途住宿和餐食,我們貪玩,也不在乎有無薪水,就跟他跑了幾趟"野雞車"生意。如今談起來,目前旅居多倫多的 George 還是覺得很剌激。 當兵時在台北南區憲兵隊服役,也曾調駐過桃園憲兵隊,不過都在台灣,也有年假,還是可以回台中探視雙親,那時為了省錢,也為了充分利用有限的假日,多半在下了勤務後的除夕夜搭"平快"列車;到了車站,先拿假單到車站憲兵隊買票,上車找到空位,坐下就睡,所謂"平快"其實也比"慢車"快不了多少,一覺睡醒,天快亮時,台中到了。 大學畢業後當了記者,那更是一個沒年沒假的差事,即使在春節裡,因為報紙減張,我們通訊社記者可以輪流休假,但三天假期中,仍有一天必須值班,換句話說,若要回台中陪父母吃年夜飯,還得跟同事商量,同事感情都很好,住在台北的同事常自動接除夕和年初一的排班,讓家在中南部的同事回家過年。 有一年,從駐美分社調回台北總社擔任國內新聞部副主任,因為一人在台北,乾脆做好人,讓同事回家吃年夜飯,一人在辦公室獨挑全部發稿工作,那時剛從台中分社調到台北的國內部主任家仍在台中,他自己開車,於是約好,他等我工作到凌晨結束,再一同開車回台中,記得經過高速公路苗栗一帶時,還因大霧,一路龜行,回到家裡已是大年初一,正好向早起的父母拜年。 因為工作的關係,在過去約30年間,有大半時間獨自在華府、台北或其他各地,似乎少有機會在除夕夜回到休士頓家中與家人一同吃年夜飯,尤其後來孩子到芝加哥、奧斯丁唸大學,差一點都忘了除夕夜了。 隨海功號到南極洋探測漁場那一年,我並沒有於12月初基隆出發,而是坐飛機到南非開普敦與其他人會合後,一同航向南極;從南極回航時已是除夕,記得那時在大西洋作業的數千艘台灣漁船誤以為"南極蝦"就像餐桌上的明蝦一樣大隻,紛紛打電報到海功號,要求各送一、兩箱作年菜,後來海功號回電說明"南極蝦"只有兩、三公分大,那些長年在海外工作的船員非常失望。 父親辭世時,在紐約得到不幸的消息大約是春節前後,買了較便宜的韓航機票,一路經漢城趕回台中奔喪,喪假結束,再搭韓航回到紐約,那架韓航班機在緊接著的一個航次中,因誤入那時蘇聯領空,竟被米格機擊落,那是轟動全球的新聞事件;母親20年前去逝時也快過年了,那時已在華府工作,記得趕完手邊採訪任務,跑去航空公司訂返台機票時,原本被告知各班機已客滿,必須等候,後來航空公司的那位小姐看我一臉哀容,隨口問了一聲為什麼那麼趕,經我說明後,她立刻拿起電話,經過一陣聯繫後,竟然替我找到了一個機位,讓我搭第一班飛機飛回台灣。 今年除夕夜,旅居台北,在沉思中度過。(轉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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