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让全世界知道了南京大屠杀,现在她的纪念馆开馆了
【导语】二十年前,美国籍华裔女作家张纯如出版了一部震惊世界的著作《南京大屠杀》,一经发表,便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榜,被翻译成15种语言,轰动世界。向世界人民全面展现了日军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对中国人民所犯下的反人类罪行。
4月7日,为了纪念这位捍卫中国历史的女作家,在淮安市淮阴区古淮河北岸,占地面积3.6万平方米,布展面积约1000平方米的张纯如纪念馆正式对外开放。江苏省在其官方推特上也发布了这一消息。
她让全世界知道了南京大屠杀
现在她的纪念馆开馆了
综合:扬子晚报、新华社、豆瓣、一日一度
2004年11月9日,
美国加州高速公路旁,
一位年轻的华裔女子,
用一把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的突然离去震惊世界,
据不完全统计,仅在美国,
就有230多家媒体播报这一消息,
并向这位华裔女子致以敬意。
她的名字,叫做张纯如。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
即非娱乐明星,亦非社会名流,
何以能引起如此巨大的震动,
让所有媒体人脱帽致敬呢?
故事得从1968年3月28日说起,
那是张纯如出生的日子。
身为第二代美国华裔,
她降生在一个双博士后家庭,
父亲是物理学博士后,
母亲是生物化学博士后,
都曾在普林斯顿大学任教。
成长在这样一个优秀的家庭,
张纯如的童年可谓无忧无虑。
突然有一年,
父亲张绍进从台湾探亲归来,
给张纯如带回一张蚕纸,
孵化蚕卵后教她和弟弟养蚕。
在对这神奇的生物着迷后,
张纯如对东方的遥远国度,
也产生了巨大的好奇:
“为什么我们会到美国,
而不呆在中国呢?
像我和弟弟这么大的时候,
中国是什么样子的?”
听到女儿问这样的问题,
母亲张盈盈黯然神伤。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
中国饱受战乱,家人颠沛流离,
疾病、饥饿、战火,
随时可能丧命…”
张盈盈告诉女儿,
她父亲张铁君当时在政府任职,
1937年,日军逼近南京,
他就从水路撤往湖南,
和妻子约定在芜湖会合,
苦等四天,仍不见妻子踪影。
最后一天,官船即将起锚,
张铁君绝望地对着江面呼唤妻子。
远处驶来的船上终于传来了声音,
“我在这里!”而那正是他的妻子。
每每谈起这一幕,张纯如的外公,
用的都是悲喜交织的口吻。
喜的是乱世之中,性命保住了,
悲的是山河动荡,流离失所…
后来,张铁君一家来到台湾,
女儿张盈盈与丈夫赴美留学,
便成了美国第一代移民。
《论语》有言:“乐其可知也:
始作,翕如也;从之,纯也,
如也,绎如也,以成。”
纯如有和谐美好之意,
这便做了女儿的名字。
17岁那一年,
张纯如考入伊利诺伊大学,
攻读数学和计算机双学位。
有着强大理工基因的她,
如果顺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很可能成为一名杰出科学家。
但在大二时,她忽然转到新闻系,
看似出人意料,却也有迹可循。
张纯如小时候便酷爱写作,
在她看来,写作是传播社会良知,
真正的作家,绝不是玩文字游戏,
而是通过文字来表达思想和感情。
在读大学的时候,她有了理想,
那就是写一本很好的书,
足以影响这个世界。
为此她彻夜练笔,伏案写作。
毕业后,
她一连遭受打击,
被好几家著名媒体拒绝。
为养活自己,她不得不送外卖。
当时她身材高挑,美丽大方,
却无心打扮,也很少上街,
过了一段十分彷徨的时光。
1991年,她和初恋男友结婚了,
同年,写作生涯终于出现转机,
导师将她介绍给出版人苏珊·拉宾那,
要她写一本和钱学森有关的书。
经过两年时间的战斗,
1994年,《蚕丝》出版,
这为她打开了一条小径,
推动她朝更深的地方走去。
当她向父母讲起自己的新书,
和第二本书的选题计划时,
母亲张盈盈建议女儿说:
“现在很少有描写二战时,
中国境况的英文书籍,
你能写一本,最好不过。”
张纯如听完母亲讲述的事,
心里不禁产生了怀疑,
尤其是对于“南京大屠杀”:
“历史上真的有这样的事吗?
当时的中国真的那么惨吗?”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景象,
那是被描述成人间地狱的南京城,
还有被鲜血染红的江水和大地。
但写作者的立场让她保持清醒,
她必须亲眼看到证据才行。
接受了母亲的建议之后,
她开始关注中国抗战的素材。
在加州看到南京大屠杀图片展时,
张纯如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的确有这样一段历史,
但为什么还有人会否认它?
为什么所有英文书籍里面,
对这样残忍的事只字未提?”
张纯如感到一阵心悸。
1995年1月的一天,
张盈盈接到女儿的电话,
张纯如在那边失声痛哭。
在此之前,女儿告诉母亲,
自己一定要写出历史真相。
下定决心后,她便四处寻找资料,
但她再一次惊讶地发现,
世界范围之内,竟无一本专著,
提到人类历史上这段骇人往事,
相关资料如同散沙,几近淹没。
最后,她一头扎进图书馆中,
找到了一本《魏特林日记》。
1937年,担任金陵女子大学校长期间,
魏特林目睹日军令人发指的暴行,
以人道主义的勇气和坚持,
在学校内庇护了上万名妇女和儿童,
使她们免受奸杀凌辱,
并在自己的日记中,
揭露了日军禽兽行径。
明尼·魏特林
看完《魏特林日记》后,
张纯如嗓子沙哑得说不出话。
尤其是看到魏特林遭受日军威胁,
于1940年回国后,心灵仍被折磨,
无法摆脱南京大屠杀带来的阴影。
最终自杀身亡时,张纯如哭了。
那些文字带来的悲痛,
万箭穿心一般引起她的共鸣。
历史中那些惨死的生命,
那些饱受折磨的受难者,
以及被抹杀和遗忘的真相,
都让她感到了极度痛苦。
就像她在采访中所说的那样:
“如果我出生在那个年代,
那个地方,那个时间,
我也就是其中的一具尸体了,
一具无名的尸体,在半世纪之后,
没有人会关注,犯罪者甚至会说,
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这尤其让我感到恐惧。”
1995年盛夏,
张纯如来到了南京。
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
开始探寻那段带血的历史。
小时候,她以为长辈口中的故事,
血染江水的残酷图景,
是一种心血来潮的夸张讲述。
但抵达这座城市之后,
走进幽深的巷子,拜访幸存者,
听完激动的老人滔滔不绝的讲述,
深重的苦难变得轮廓清晰,
张纯如感到切肤之痛。
研究南京大屠杀的学者,
一路陪同她,替她做翻译,
同时被她的精神所感动。
帮助她的江苏省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究所副所长王卫星说:
“她那时才27岁,气候不适应,
经常感冒,但她工作一点都不耽误。
南京天气很热,她不顾身体,
大部分时间都在采访幸存者、
寻访日军暴行发生地,翻阅国内资料,
每天工作时间达10小时以上。”
帮助翻译的杨夏鸣副教授回忆说:
“她不能读懂中文资料,
需要我逐字逐句为她翻译。
她的工作态度十分严谨,
常常将中英材料反复核对。
听不懂方言,她就全程录音。
任何一个细小问题都不放过,
连我这样做学问的人,
都觉得她有些偏执。”
在南京采访幸存者
王卫星问张纯如:
“你为什么想写这本书?”
张纯如说:“纳粹屠杀犹太人,
这件事全世界家喻户晓,
但是在美国,在西方,
南京大屠杀的事实无人知晓,
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后裔,
写出它是我的责任。”
在高强度的工作下,
张纯如整理了大量史实资料,
其中包括东京审判的记录稿,
以及许多幸存者的口录。
其中最大的收获,便是《拉贝日记》。
今天,详细记录了五百多起惨案的日记,
已经被翻译成中、英、日各种文字,
保存在德、日、美、中等国档案馆里,
成为历史铁证。
而早在二战时,
拉贝遭到纳粹政府迫害,
不得不对日军暴行保持沉默,
如果不是张纯如的努力,
这些资料极有可能,
淹没在历史中。
而在采访中,
张纯如还找到了日本老兵。
她对人性充满了困惑,
为何这些生活中有血有肉的人,
有妻女、有兄弟的正常人,
进入南京城后就成了魔鬼?
后来,她在演讲中说:
“日本军人剥夺中国人生命是很容易的,
因为他们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重视,
除了天皇,任何人的生命都毫无意义,
我曾经和一个日本军人交谈,
他告诉我说,他被教导,任务重于泰山,
而自己的生命而轻于鸿毛,
对于一个日本军人来说,
最大的荣誉就是为国捐躯。”
在军国主义的洗脑教育中,
中国人被视为低劣的种族,
而在日本的军队当中,
个体尊严与生命,同样被视为草芥,
他们进入南京之后已不是人,
是一群只会伤害弱小的禽兽。
他们曾被当做机器、废物,
是军队里卑贱低微的一群人,
可是进入南京城之后,
就拥有了生杀大权。
1996年4月,
《南京大屠杀》进入写作阶段,
张纯如仿佛开了一个洞穴,
顺着那里钻进了1937年的南京,
在漆黑、幽暗、血腥的历史中摸爬,
血染的江河,分裂的尸体,恐怖的哀嚎,
让她噩梦连连,体重骤降,
写作中的痛苦把整个人撕裂。
但面对人类历史上骇人的暴行,
她给自己的母亲写信说:
“我现在所承受的这些,
“我现在所承受的这些,
与大屠杀中的那些遇难者的遭遇,
完全无法比拟。作为一名作家,
我要将遇难者从遗忘中拯救出来,
替那些喑哑无言者呼号。”
1997年12月,
大屠杀60周年之际,
《南京暴行·被遗忘的大屠杀》,
正式在全北美推出销售。
张纯如十分忐忑,怕它被忽视,
结果一个月不到,在全球最权威的,
《纽约时报》畅销书榜上,
这本书一下子攀升到第15名,
她成为首个如此年轻就登榜的华裔作家。
此后,《南京大屠杀》疯狂加印,
张纯如四处签售,不断演讲。
《南京大屠杀》在西方引起极大反响,
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10周之久,
至今再版10余次,印刷近100万册。
众多学者给予它最高评价,
专栏作家乔治·威尔曾说:
“晚到的正义不一定意味着,
“晚到的正义不一定意味着,
正义不被承认,对大屠杀的遗忘,
等于第二次杀戮。”
每一次参加社会活动,
她都敦促日本政府反省历史,
汲取教训,向各受害国道歉。
严肃的文字与激情的演讲,
为张纯如带来了巨大名声,
同样也引来了极右翼的攻讦。
1998年,日本驻美大使齐藤邦彦,
公开发表声明,污蔑《南京大屠杀》,
到处是“非常错误的描写”。
与张纯如一起接受访谈时,
齐藤邦彦居然含糊地宣称,
日本政府“多次为日军成员,
犯下的残酷暴行道歉”。
张纯如当场愤怒地指出:
“根本就没有什么道歉!
你们还掩盖、歪曲南京大屠杀,
假扮受害者角色,毫无反省!
请记住,只有认罪的日本,
才是一个端正的民族。”
访谈过去后,
张纯如收到许多威胁,
有次接到一封古怪的信,
里面居然夹了两颗子弹。
身边人对此忧心忡忡,
提醒她家人为她配上保镖,
但张纯如从不感到畏惧。
与此同时,无数的战争受难者,
写来信件向她倾诉痛苦。
缅甸、新加坡、菲律宾、韩国,
遭日本侵略的国家的幸存老人,
都希望张纯如能揭开更多历史。
面对如此海量的信件,
张纯如只能超负荷工作,
这些幸存者受损的灵魂,
每天都折磨着她的心。
1999年,写完第三本书后,
张纯如又开始构想第四本书。
这一次她面对的素材同样残酷,
是关于二战当中,美国战俘,
在菲律宾遭受日军虐待的故事。
1942年4月9日,菲律宾巴丹半岛,
因补给不足,美菲联军被迫投降,
当时投降人数大约78000人,
在去往战俘营路上,无食无水,
受尽了日军惨绝人寰的虐杀,
最后只剩下30000人到达目的地,
这就是著名的“巴丹死亡行军”。
在采访幸存老兵的过程中,
张纯如又要深入历史黑暗的腹地,
去面对人类残忍恐怖的暴行。
浓黑、深暗、毫无人性的事实,
一次次将她逼向崩溃边缘,
她的精神真的撑不住了。
最终,这本书没能写完。
张纯如的人生,在2004年,
画上了一个突然的句号。
其实在这之前,
张纯如的精神就越来越差。
在密集参加签售、演讲时,
曾经精力旺盛、风风火火的女孩,
已经变得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母亲看她精神越来越差,
就劝她别再接触残酷题材,
但面对手上的素材,她说:
“我不能背弃那些老兵,
不能让他们被遗忘!”
父母尊重了她的选择,
父母尊重了她的选择,
但怎么也预料不到,
女儿会选择自杀…
张纯如最后一次,
为采访而离开家,
是在2004年8月12日,
去采访一位幸存的美国老兵。
在此之前,她连续4天失眠,
几乎没有吃任何东西。
等到回家时,她精神崩溃了。
她患上了非常严重的自闭症,
所有写作不得不停止,
每天把自己封闭在家中,
连母亲的电话也不肯接听。
张盈盈马上赶往女儿的住处,
最后却在精神科见到了她。
张纯如被诊断为躁郁症发作,
随后换了三位精神科医生,
病情却丝毫未见好转。
她的情绪十分不稳定,
脸色铁青,时而躁怒时而恍惚,
甚至拒绝见自己父母。
11月9日,
在加州的公路上,
用一把买来的古董枪,
张纯如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时候的她,年仅36岁。
在给父母、爱人的遗书中她写道:
“当你相信还有未来时,
你想到的是一天复一天,
一代复一代,而当你不再相信时,
日子不是以天,而是以分钟来计算。
我想过逃离,但我无法挣脱我自己,
和我脑海中的那些念头,
我之所以选择这样做,
是因为我太软弱,
无法承受未来的痛苦,
和那些烦恼的岁月。”
张纯如是一个斗士。
这样坚韧的一个女孩子,
怎么会突然选择自杀呢?
后来,在张盈盈的书中,
母亲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我认为是药物引起的。”
当时医生给张纯如的药物,
虽抗抑郁,却有严重副作用,
短期内使病人产生强烈自杀冲动。
在当时,医学界尚未充分意识到。
但也有不少人猜测,
书写那么多残暴的历史,
深入人性黑暗,面对大量的恐怖,
对张纯如多少有些影响。
她每次书写的那些暴行,
与幸存者对谈的经历,
都对她造成了负担。
斯人已去,
好在我们没有遗忘。
2005年8月15日,
张纯如的一尊青铜雕像,
永久安放于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外。
2012年,和当年的女儿一样,
张盈盈为自己新书踏上了签售之旅,
在中国大学校园,学生们挤满教室,
中国年轻人并没有忘记张纯如!
这位勇敢而坚韧的华裔女孩儿,
为了让全世界正视这段历史,
让全人类正视这些伤疤,
冒着生命危险,承受心灵痛苦,
永远不应该被人遗忘!
在她的葬礼上,美国人权基金会,
曾为她写下这样一首诗歌:
如彩虹一般,
你带给人间美丽、希望;
如彩虹一般,
你展现天地间一座桥梁;
如彩虹一般,
你只能短暂的逗留,
留下来的人们只有无限的回忆。
如天使般你代表、善良、勇敢;
如天使般你是她的使者,
为正义,你为无言者请命;
为历史见证、为人道,
你付出自己的生命。
张纯如曾写过:
“文字到底是什么呢?
不过是试图留住流水一样,
转瞬即逝的生命瞬间,
哪怕只有一刻也好。”
她用短短36年的生命光华,
留住的不但是自己的瞬间,
也留住了受害者、幸存者的瞬间,
而正是这样一个个瞬间,
构成了人类不该遗忘的历史。
不但是作为中国人不该遗忘,
这是人类共同的伤疤,
每个生命都不该遗忘。
遗忘,就等于二次杀戮!
然而理性的人们却并没有被蒙上双眼,4月7日,中国南京在其官方Twitter上发布了张纯如纪念馆落成的消息,令许多国外的网友,开始重新关注南京大屠杀,关注这段不可被否认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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