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內幕：醜陋的長官

文友筍子看了拙文談我的長官後，留言讚我福氣好才得遇如許好長官，其實我這一生也碰到過不少瞞上欺下、作威作福的爛長官，只是事過境遷，那些事也不值得計較，就留在自己記憶中，當作笑話罷了。 既是當笑話講，不妨姑隱其名，只談一些讓人想都想不到的怪事情，聊充茶餘飯後談話的材料。 我遇到的第一位長官是一個小矮子，做過中興新村省政特派員，手下有幾名小記者供他差遣，算是一方之霸，很得意過一些日子，後來回台北升了官，反而不如在台中的實質好處多。 有一天，他找我談話，說要把台灣省政府設在台北的機構都交給我採訪，他那講話口氣頗有晉太元八年淝水之戰前，符堅拜寧州刺史姚萇為龍驤將軍的架勢: “朕昔以龍驤建業，今以授卿，好自為之”；一聽之下，大受感動，夙興夜寐，不敢稍有懈怠。 過了不久，某一天採訪歸來，這位主任喊住了我，要我到他辦公桌前，請我吃桌上的一包花生糖，還來不及開口稱謝，他竟然直截了當告訴我，那是用省府農林廳糧食局、林務局等機構所付刊登公告的廣告費佣金買的。那時候，記者待遇並不好，政府機構為了攏絡記者，往往把每月應刊登的公告交給跑該機構新聞的記者，讓他們賺取廣告費的一成佣金，假如跑的機構多，每月這筆佣金可能不比薪水少。 這位主任真有趣，他言下之意就是那些機構的新聞都歸你採訪了，工作你做了，但好處仍舊由他收取；老實說，那時年紀輕氣盛，那筆佣金倒並不看在眼中，可是這位主任占了便宜還拿人消遣，這口氣還真吞不下去， 我當即掉頭離開，心中已決定要離開報社。 後來碰到了第二位令人難忘的長官，也長得小小的，滿臉病容，講話細聲細氣，有氣無力；他大概長年駐在外，染上了洋作風，沒有什麼人情味，不但不體諒我初次出國、攜家帶眷的困難，降尊紓貴伸以援手，而且還命令我抵達後第二天就上班。 上了班，他居然告訴我，外勤工作完全由我負責，但公務車仍歸他使用；那時剛到紐約，靠朋友幫忙，在法拉盛安頓下來，每天早晨五時起床，到地鐵站買了所有報紙，坐七號車進城，約一小時扺達每日新聞大樓的辦公室後，馬上要將所有有關台海兩岸的消息發回總社，這項工作必須在七時前，趕在台北各報的截稿時限前完成。 那時候我幾乎每週工作七天，每天10 餘小時，因為除了下午必須去中國城買華文報紙回來摘發其中重要新聞之外，一般晚間還有活動必須採訪，甚至進中央公園採訪 網球賽等活動，採訪完了還得回辦公室撰稿、發稿，有時做完事情已是凌晨一、二點，因夜間地鐵已減至每一小一班，紐約地區盗賊如毛，我請求特殊情況申報計程車費15元，他笑著拒絕了。 有一次，中華航空公司女籃隊到華埠作友誼賽，正巧是星期日，這位位長官要我把入場券交給他，說是放我一 天假，他自己去採訪，我高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終次有了一天可以和家人一起過。 到了星期一上班，他說，昨天晚上太晚了，他沒有回辦公室發稿， 要我根據他提供的比 賽結果發一則新聞回台北，數小時後，總編輯回了一則電報，追問為何我發的籃球賽結果比數跟隨隊的中國時報記者李廣淮所發不同，我一看電報，心裡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但能怎麼樣? 這個啞巴虧只好硬生生地吞下去了。 後來又遇到一位滿嘴禮義廉恥，卻連利用記者身分硬向華航索取免費機票那種事都做得出來的長官；有一回，那時的行政院研究考核委員主任委員魏鏞來訪，不曉得是因為沒先拜會這位長官，抑或他們原本就結了怨，我和中時的冉亮一同去訪問魏鏞，並根據他會見美方官員的談話撰寫新聞稿，誰知我的這位長官連看都不看，只在稿上批示 ”此人愛上報，不發”，我當了一輩子記者，從來沒聽說因受訪者愛上報就不發他的新聞。 這位長官其實也是多年媳婦熬成婆，他以前也被整過，後來他的對頭回台北當了社長，因為曉得此人拿薪水不做事，下條子逼他出去採訪，他一看大事不妙，躦營到一個機會就做官去了，後來聽說，大家背後叫他 “酷吏”。 再後來碰到的那位長官愛酒貪杯，上任不到兩個月就出了三次車禍； 有一個冬天的半夜接獲警察來電說，你有一位同事出了車禍等待協助，駕車到馬里蘭州一家超級市場門口，看到他們夫婦在寒風中顫抖，把他們送回維吉尼亞州家中，第二天，他要求去被撞爛的車裡拿回一點東西，我以為是什麼要緊的物件，就開了兩個多小時到一處 junk yard 去找那輛車，誰曉得他竟然帶了幾個塑膠袋去裝在行李箱裡那些被撞爛的白菜、黃豆之類的東西，讓人差點昏倒。 他老婆來了後，他把公務車讓給老婆買菜、接送小孩，自己要到那裡去，就叫辦公室裡的兩位同事接送，次數多了，讓人難以忍受，我就拒絕當司機了，誰料他居然妙到反問 : “為什麼以前肯，現在不肯了? “ 有幸遇到過這些長官，當然是不可能有出頭之日，沒有被整死就是福大命大了，所幸我們有輪調制度，隔個三年，總有機會擺脫那樣的長官，但若倒霉，調來派去，他又做了長官，那就只有唯一的一條路可走，提前退休，我就走了那條路。（轉貼）